麻醉诱导--维持--苏醒,做完一台,再来一台,日复一日机器人般的工作让我身心疲惫,想逃离……然而,我的心态却在收到一位同龄患者的肯定后悄然发生了改变。
2024年2月18日,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,我浏览隔日的手术患者的基本情况,并带着麻醉知情同意书进行术前访视。访到这个化脓性关节炎的小姑娘时,她正好去做影像学检查,只有她的妈妈在。我问了患者家属关于小姑娘的主诉,现病史,既往病史等等,了解到患者既往身体健康,无基础病,遗传病等。
由于做的膝关节切开引流手术,且患者没有腰硬联合麻醉的禁忌症,在商谈麻醉方式及麻醉相关风险时,我建议患者家属选择腰硬联合麻醉。
阿姨斩钉截铁地告诉我:"我们做全麻!"
我有些懵,然后解释:"阿姨,小姑娘这个手术腰硬联合,也就是我们说的半麻是完全可以满足手术需求的。"
阿姨态度又缓和下来:"我知道,但孩子害怕,她自己要求要全麻。"
我继续说:"您和叔叔都了解过了吗,全身麻醉的花费比腰硬联合麻醉要高,也可以选择神经阻滞,都能满足她的手术要求。"
阿姨说:"了解过了,就要全麻。"
在请示上级医生刘民强老师后后,我告知家属关于全身麻醉的风险,并嘱其在麻醉知情同意书上签字。
就在这时,患者小姑娘做完检查回来了。考虑着家属对有些身体情况的不确定性,等她的床复位后,我又继续向本人做术前访视。
了解完基本情况,看着她稚嫩的脸,当下我对患者本人对麻醉方式的选择有了怀疑。
"小姑娘,这个手术,腰硬联合麻醉就可以达到麻醉效果的,也不会痛,只是在腰上打针。"
"我知道,在小红书上了解过了,我要全麻,我要全麻!我不要在腰上打针。我就要睡一觉。"
"好吧,那我们就暂定全麻了"
患者表现得对疼痛有点焦虑,我安抚了几句,询问需不需要术后镇痛泵,叮嘱禁食禁水时间后离开。
第二天手术,患者入室,刘老师带着我核查基本情况,是否达到禁食禁水的时间,有无全麻禁忌后给她常规接监护,基础生命体征正常。患者有点害怕,小声抽泣。但在我们全体医护人员的安抚下,很快又放松下来。和我们说说笑笑,是个特别乐观积极的小女孩。三方核查完毕,刘老师带着我开始麻醉,她逗我们说自己是医学生。我们表示很震惊。刘老师问患者什么专业。患者回答得头头是道:"我是临床的。"
很快患者插了喉罩,进入麻醉状态,医生告诉我们这是一个舞蹈专业的女孩。我看着麻醉监护仪上平稳的生命体征,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一个舞蹈专业的大学女孩,正处于人生的花样年华,却因为一次摔倒,导致化脓性关节炎,整条腿感染肿胀。这次我见到她已经是第二次手术,但她没有表现出丝毫低落,和家人,医护人员谈笑风生。这些病痛好似没有影响她分毫。
手术顺利结束,我们唤醒了患者。年轻人苏醒得很好,醒来后也没有任何不适。老师和她简单说了几句,我们送她去麻醉复苏室。在去复苏室的路上,小姑娘一直说着:"我要胡玉,我要胡玉。我要胡玉。"
我和她对话:"胡玉是谁?"
"胡玉是我特别特别好的朋友。"
"好,我们去复苏室再观察一会,休息一会就让你回去见胡玉,好不好?"
"好~"
手术后一天,我去访第二天的病人,正好和这个小姑娘一个病房。等我访视结束后特别热情地跟我说话。我向她询问一些术后在病房的情况后离开。
对这个患者印象很深,乐观积极,健谈爱笑。我希望她很快好起来,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继续跳舞。当时没想到,后面还会为她做手术。
半个多月后,做完一天的手术,看到第二天的手术列表里有这个熟悉的名字。在看病历时,我有点替她难过。在我的预想里,她已经控制住感染,不用再做清理或者已经出院。记录下这半个月重要的信息和相关的检查结果,我带着麻醉知情同意书去访视她。
小姑娘还是挺乐观爱笑的,见到我熟络地说:"又是你啊!"
我笑笑:"对啊,又是我和刘民强老师。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啊?"
她一如既往地健谈,在得到我需要的基本情况后,我问:"那这次还要全麻吗?要不要试一下腰硬联合麻醉?"
"不要不要,我要全麻,我要全麻!"
"好吧~"知道她的抗拒,我没再询问,给她讲了全麻的风险,照例签了麻醉知情同意书。她又跟我说了一些话,我叮嘱她:"好好治疗,早点康复。记得禁食禁水!不可以吃喝!"
第二日的手术照旧,术前生命体征平稳,手术顺利,术后苏醒良好。送去复苏室的路上,小姑娘还是喊着要胡玉。她告诉我,胡玉是她的康复医生,是特别好的人。我想:你也是特别好的人。一定要快点康复!
其实,我自己都没有发现,我在工作期间的心态已经开始发生改变,我没有再老是抱怨加班,因为我知道,有些人想加班却没有机会,因为身体情况不允许,比如这个小姑娘……
后来,这名患者通过手术记录单知道我的名字,在医院的平台找我当面感谢。她说:"我在网上了解到,你们麻醉医生的工作日常特别容易被忽视,麻醉住培生更是,所以我想当面感谢你,希望能鼓励到你!"
听了她的话,我顿感身为麻醉医生被人重视的喜悦。眼眶发酸,我说:"我也很感谢你,这是我进入医生行业以来,第一次因为自己分内的事被感谢。"
她说,再复查一下,就快出院了,再积极做复健,就能回去上学了。我由衷地为她高兴。我们絮絮叨叨交流了很多,但始终平复不了当时的心情,开心,感激和突如其来的责任感。
作为一名住培一年级的麻醉科医学生,我好像还没有学会熟练处理在看到医院里发生的悲欢离合时的情绪。每日除了工作的疲惫之外,我常常为手术台上,手术台下正经历着病痛的患者揪心。我仍旧牢记一些因为工作情绪波动的时刻:因为不平稳的生命体征心跳加速,处理后才稍微放松;因为全体医护人员辛苦抢救后仍离开的患者流泪;因为术前访视妈妈捐给孩子一颗肾感动;因为器官捐献的患者心生敬畏。我不知道何时能够游刃有余地去处理这类的情绪,有时候这些让我很焦虑,甚至于对疾病和死亡过于悲观。总在许愿时许下:"希望大家健康平安"之类的愿望,可疾病是没有尽头的,生老病死是常数。作为一名医护人员,我只能做到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。
但自那天起,我感觉我的工作似乎充满了阳光。
有时治愈,常常帮助,总是安慰。在手术麻醉科的长期学习工作中,我愈发了解到:哪怕病痛是一座不可战胜的高山,也总有无数科研人和临床医护人员不辞辛劳地去勇敢努力攀爬。他们努力践行着医者仁心,救死扶伤。
"人民至上,生命至上"不止是一句口号。永远感动,永远恪守本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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